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在华尔街闯出一片天的天才投资人顾思渊,近日回到了国内。在他首次公开亮相的活动中,他破天荒地聊起了自己鲜少对外提及的感情生活。
他坦诚表示,自己曾对一个女孩怀有无声的爱恋,这份暗恋足足持续了十年时光。
这种身处金字塔尖的精英人士展现出的巨大反差感,瞬间在网络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相关话题以惊人的速度发酵升温。
网友们顺着蛛丝马迹深入挖掘,发现十年前他曾就读于国内一所知名度极高的高中,而当下正当红的女星江烟,恰巧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
仅仅过了不到半小时,江烟便更新了自己的微博动态,内容很简单:“老同学,好久不见~”
一时间,整个网络都陷入了对这对顶级投资人和美艳女明星CP的狂热追捧中,相关的讨论几乎刷屏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门榜单。
在这场热闹非凡的故事里,顾思渊和江烟是万众瞩目的核心主角,而我,徐念夏,不过是个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偶然得知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十七岁的顾思渊,曾亲手为我写下一封满含心意的情书,也曾在暴雨倾盆的深夜里,独自一人在约定地点等了我整整一晚。
可十七岁的我,对这些事却全然没有察觉,就这样错过了这段藏在时光缝隙里的真挚心意。
1
江烟本身就拥有极高的人气,再加上顾思渊自带的顶级光环加持,这对CP登上热搜仅仅用了不到半小时。
顾思渊江烟双向奔赴这个话题词条,更是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飙升到了热搜榜单的首位。
还有粉丝翻出了当年顾思渊和江烟在高中元旦晚会上合作表演的视频片段。
视频里,顾思渊身着洁白的礼服坐在舞台上弹奏钢琴,悠扬的琴声流淌而出;江烟则随着旋律翩翩起舞,柔软的腰肢配合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庞,整个画面唯美得如同偶像剧里的经典场景,这段视频很快就在网络上广泛传播开来。
粉丝们纷纷在评论区感叹:“这是什么神仙级别的偶像剧情节啊!多年后久别重逢,还能在各自的领域里达到顶峰后再次相遇,也太浪漫了吧!”
不仅是普通网友,就连我工作的电视台内部,也有不少同事在为这对CP着迷。我安静地看着屏幕前大家热烈讨论的模样,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心底泛起复杂的涟漪。
“难道只有我留意到他们两个人都是江城一中毕业的吗?这所学校的实力有多强根本不用我多介绍吧,江城一中的校友遍布各行各业,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行业里的大佬人物,啊啊啊,我永远会为智性恋心动!”
“楼上的,说句实在话,江烟可是艺术生出身哦,和那些学霸校友不太一样。”
“可别瞧不起艺术生啊,江烟现在应该是江城一中最有名气的女校友了吧,真的太给母校争光了!”
“笑死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江城一中最有名的女校友明明是徐念夏好吗!她可是财经栏目的金牌主持人,专业能力强得没话说!”
网友们的联想能力总是出人意料地厉害,我的名字就这样和母校一起被带上了热搜。
江城一中徐念夏这个词条也很快拥有了不低的热度,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就连身边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凑过来,带着好奇的语气八卦:“念夏,真没想到你竟然和顾思渊、江烟是校友啊!真羡慕你们这些学霸,你们三个是同一届的学生吗?”
她停顿了一下,又根据时间大致估算着补充道:“应该是2013年那一届吧,那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江城一中读书呢?”
2013年啊。
我当然在江城一中,那一年,对我而言,是人生旅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2013年,我从偏远的小镇成功考入江城一中,成了全镇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也是众多学生里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承载着所有人的殷切期待,我踏上了前往江城一中的高中求学之路。
可当我穿过熟悉的街巷,坐上前往市区的大巴车,真正踏入江城一中的校园,坐在陌生的教室里,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又鲜活的脸庞时,心底却莫名地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们谈论的话题,是最新款的限量版球鞋和丰富多彩的暑假旅行经历,还有人能用流利的英语,绘声绘色地分享着暑假出国游玩时的所见所闻。
那一张张充满自信又明媚开朗的脸庞,大多来自江城九大初中联盟的本地学生。在大家热络寒暄、分享趣事的间隙里,十七年来,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那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格外强烈。
以前在小镇上,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被人群簇拥着的存在,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我过去生活的地方,没有听不懂的高档奢侈品品牌名称,也没有生涩难懂的英文词汇,日子过得简单又纯粹,充满了烟火气。
那时候的我,成绩优异,兴趣爱好也十分广泛,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格外讨喜,仅凭这些,就足以让身边所有人对我笑脸相迎,格外友善。
可现在坐在这间充满陌生气息的教室里,我却像个不小心闯入别人世界的外来者,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找不到一丝归属感。
隔壁座位的男生突然转过头,主动跟我打招呼:“你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我心里有些高兴,以为能借此开启一段友好的同学关系,便如实说出了自己初中的名字。
没想到他却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轻视:“没听过这个学校啊,是乡县的中学吧?江城一中今年竟然给你们这样的学校分配了入学名额?”
我刚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再也无法展开。我心里很清楚,江城一中的分配生指标,确实很少会分配到偏远的乡镇中学,能拿到这个名额,我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后来他还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来自江城附属中学,可那时的我,已经完全没心思去听他说的话了。
我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过头看向窗外,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不过是来自附属中学,难道就真的比别人高人一等吗?
尽管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但那时候的我,确实被强烈的自卑感彻底淹没了。我努力摆出一副冷冰冰、不好接近的样子,像是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道坚固的防御高墙,试图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脆弱又敏感的自尊。
又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我实在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便起身前往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在转身返回教室的途中,我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身影,手中的咖啡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泼在了他白色的T恤上。
我慌忙抬起头,心里满是慌乱,正想开口道歉,他却抢先一步说道:“没关系,这件衣服确实显得有些素净,刚好让咖啡给它添点颜色。马上要打铃了,咱们赶紧回教室吧。”
他笑得格外温和,那笑容就像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慌乱。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顾思渊时的场景,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我才慢慢了解到,“顾思渊”这个名字在江城一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是同学们眼中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是像我这样的普通学生只能远远仰望、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2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一位来自国外的外教,那天英语课的教学内容,是从一本英语期刊上摘抄下来的关于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介绍文章。
按照课堂上的惯例,老师让大家从第一列第一个同学开始,依次往后轮流朗读课文。当轮到我朗读时,我的手心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冷汗,心里充满了紧张。
我读得结结巴巴,断句混乱,英语口音更是显得格外奇怪。在我以前就读的初中,老师并不重视英语发音的标准与否,在他们看来,能在考试中拿到高分才是最重要的,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的评判标准。
我刚一开口朗读,教室里就传来了同学们细碎的闷笑声,那些声音像细小的针,扎得我心里格外难受。我的脸瞬间变得滚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逃离这种尴尬的场面。
还好英语老师性格十分温柔,她并没有责备我,反而微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不要紧张,以后多练习朗读,发音和口音都会慢慢变好的。”我羞愧地低下头,快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刚坐下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标准又流利的伦敦音,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像窗外枝头画眉鸟的鸣叫,听她朗读课文,简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这个拥有动听嗓音的女生,就是江烟,她同时还是学校播音台的英语播音员,专业能力毋庸置疑。
江烟就像天生的明星,十五六岁女孩身上常见的发胖、长青春痘等烦恼,似乎都与她无关。她身姿纤细修长,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瑕疵,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朵即将绚烂绽放的玫瑰,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的同桌悄悄凑到我耳边,小声跟我说,江烟和顾思渊两家是世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是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青梅竹马。
尽管我在心里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不得不说,顾思渊和江烟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显得格外般配,无论是外形还是家世背景,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课堂上,老师突然提问,问班里有没有同学去过雅鲁藏布大峡谷。我看着周围同学纷纷举起的手,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只能尴尬地坐在原地,手紧紧攥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年暑假,我爸妈特意带我去雅鲁藏布大峡谷玩过,那里的风景真的特别壮观,让人终身难忘!”
“我更小的时候就去过了,我妈妈还专门带我坐直升飞机,从大峡谷上空飞过去,那种俯瞰的视角真的太震撼了!”
听着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经历,我感到无比汗颜,也正是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眼界”二字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从一开始就存在。
我像个不小心闯入华丽舞台的小丑,在人群中局促地寻找着和自己一样没有去过的人,恰好看到顾思渊缓缓放下了原本已经抬起的左手。
江烟也注意到了顾思渊的动作,她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思渊,你没去过雅鲁藏布大峡谷吗?我记得你妈妈之前说过,每年都会带你提前去课本上讲到的地方参观,增长见识啊。”
顾思渊神色平静地开口回答:“没去过。”
他停顿了一下,又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补充说道:“不过我去过另一个很有名的大峡谷……”
“我去过王者大峡谷。”
一句话说完,整个班级的同学再次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我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之前的尴尬和局促消散了不少。
那一刻,我心底莫名地涌起了一丝小小的雀跃,仿佛在这个陌生的集体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归属感。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特意注册了一个王者荣耀的小号,没有添加任何好友,游戏ID就叫“池鱼小姐”。
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这个藏在游戏ID里的小心思,我默默守护了十年,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3
“念夏,念夏?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走神了?”
同事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看着周围围拢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的同事们,这才猛然想起他们刚才抛过来的问题。
哦,原来他们是在问我,是不是和顾思渊、江烟就读于同一届。
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扯出一抹得体的笑容,轻轻点头:“对,我们三个是同一届的同学。”
多年的电视台主持人工作,早已让我练就了在众人面前保持从容的本领,哪怕内心早已因为这个话题掀起了惊涛骇浪。
“真的吗?念夏你也太幸运了吧!那顾思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长得特别帅气了?”
“还有江烟呢?他们既然早就认识,而且看起来那么般配,为什么当时不表白啊?难道是怕被老师发现,影响学习吗?”
同事们还想借着这个话题,从我这里打探更多高中时期的八卦,主任却一脸喜气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各部门的同事注意一下!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顾思渊先生已经同意接受我们台的独家专访了,下周五就正式进棚录制,这次专访的主持人,确定由徐念夏来担任。”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整个办公室都沸腾起来。大家再也没人关心当年的校园八卦,全都围到我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次专访的细节。
顾思渊平日里极少接受媒体采访,这位天才投资人回国后的首次公开专访,自然受到了各界的高度关注。我们台能争取到这个机会,绝对算得上本年度的重大突破。
有相熟的同事甚至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臂:“念夏,你也太厉害了吧!顾思渊是不是看在你们是高中同学的面子上,才答应接受我们台采访的啊?”
我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心里却很清楚,我大概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位顶级投资人特意破例。
之前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镇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专访消息,再次被紧张感取代,连手心都开始微微出汗。
我为了这次专访,精心准备了好几天,从提问大纲到背景资料,都反复打磨了无数遍。可就在专访录制的前一天,台里却突然传来通知,说主持人要换成另外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前辈,理由是为了更稳妥地完成这次重要采访。
和我关系要好的女同事得知消息后,还特意过来为我打抱不平,替我觉得委屈。可我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几分庆幸——这样一来,我就不用直面顾思渊了,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专访录制当天,我因为要协助老前辈整理资料,还是在摄影棚见到了顾思渊。他和多年前相比,变化不算太大,只是身形比少年时更高挑挺拔了些,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成熟沉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和我记忆里那个高中男生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整个专访过程中,他都十分配合,无论是回答专业问题,还是分享个人经历,都条理清晰、态度谦和,访谈进展得异常顺利。录制接近尾声时,摄影棚里的老前辈还特意起身,感谢他愿意抽出时间接受采访。他却转头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笑着回应,语气里满是随和与温柔。
“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小夏是老朋友了,能来参加这次专访,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荣幸。”
他的话听起来妥帖又礼貌,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我却听得心头一震,仿佛瞬间穿越回了学生时代——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地喊我“小夏”,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
“小夏,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该交了哦,记得别漏题。”
“小夏,下周的运动会你报了跑步项目吧?加油,我到时候会去给你捧场的!”
“小夏,这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你算出来答案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解题思路?”
“小夏,你这次月考成绩进步好大,这里面可有我的功劳,你得请我喝杯奶茶当作谢礼才行。”
小夏,小夏——
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在耳边回响,眼前的顾思渊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渐渐重叠,让我的心跳不由得乱了节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不让旁人看出任何异样。
……
专访结束后,外面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顾思渊看到下雨,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家,我推脱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十年过去了,我们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坐在同一辆车里,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局促与尴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还是顾思渊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看着窗外的雨景,语气轻松地说道:“国内的天气还是这么多变,我记得以前在武汉的时候,经常上午还是倾盆暴雨,下午就放晴出太阳了,跟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天气确实是个安全又不会出错的话题,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北京的雾霾天气比较严重,你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会不太适应,别忘了在家里装个空气净化器,对身体好。”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暖意:“嗯,好,谢谢你的提醒,我记下来了,回去就安排。”
停顿了一下,他又开口说道:“对了,你主持的《财经连连看》节目特别好看,不仅人长得漂亮,对财经知识的讲解也很专业易懂,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通过网络看这个节目。”
我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太夸奖了。你之前管理的那只海外基金也很厉害啊,已经连续一个月保持上涨趋势了,我之前还买过一些呢。”
这种互相客气、彼此奉承的话,我在工作中早就说惯了,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顾思渊身上。
他听到我的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你平时还会关注国外的基金市场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那只基金是美股市场的产品,以我主持的国内财经节目的内容定位,其实根本没必要特意去关注海外的小众基金。
我慌忙找借口打圆场,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你忘了,我是财经节目主持人啊,国内外的市场动态都得及时了解,这样才能在节目里给观众提供更全面的信息,把节目做得更好。”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都只是借口。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都会格外关注,无论是他管理的基金每一次调仓换股,还是他的每一次职位变动,甚至连他当年从华尔街一家知名投行跳槽的消息,我都没有落下过,全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网上有人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很难再有人能入得了眼。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假。
车里放着轻柔舒缓的背景音乐,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车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了半晌,他突然转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我,开口问道:“小夏,你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江城一中看看?”
回武汉?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吗?
我心里泛起一阵慌乱,有些犹豫地斟酌着开口:“我周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话。
我连忙跟顾思渊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我妈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小夏,你可千万别忘了周末的相亲啊!这是隔壁陈姨特意给你介绍的小伙子,听说男方家里条件特别好,工作也稳定,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别错过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车内的背景音乐刚好播放完毕,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我妈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到了车厢里,顾思渊肯定也听到了。
我妈还在电话里不停地唠叨,语气里满是担忧:“你也别太挑了,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合适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找个家庭条件合适、对你好的人就可以了,别太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要求别太高。”
我强忍着心里的尴尬,敷衍着答应她:“好,妈,我知道了,周末我会按时去见的,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车厢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我好像总是这样,在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候遇到顾思渊。他见过我刚入学时那种自卑又窘迫的样子,现在又听到了我被妈妈催婚的尴尬场面,所有的狼狈都被他看在眼里。
其实刚才,在他提出要一起回江城一中看看的时候,我是真的想点头答应他的。
我想和他一起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重游故地,去看看那所曾经让我感到自卑与不甘,却也给了我无尽勇气和希望的母校。
想让现在总算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徐念夏,好好地和过去那个别扭、敏感、总是躲在角落里的自己告别,也去感谢十年前那个哪怕遇到再多困难,也从未放弃努力的自己。
当然,心底深处还有一些不能为人道的奢望和期冀——或许,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可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幻想,把我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世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光芒万丈。尽管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追赶,想要缩小和他之间的差距,但我很清楚,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过了十年,也不会凭空变成我的。
青春的故事早就落下了帷幕,我们都已经长大,也该有各自的归宿。他会和江烟续上那段被网友追捧的“缘分”,为他这十年的暗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我,也该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向前走,比如去见那个妈妈眼中“条件合适”的相亲对象。
我指了指还亮着屏幕的手机,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有相亲安排,可能没办法陪你回江城一中了。”
他目视着前方的路况,没有看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嗯,我刚刚听到阿姨的话了,没关系,那我们下次再约就好。”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我解开安全带,拿起放在旁边的包,准备推开车门下车。
就在这时,他突然喊住我:“小夏!”
我疑惑地回头,看到他眼眸微微闪动,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他沉默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微微泛白。过了很久,他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开口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
3
我呆呆地望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见我脸上满是茫然的神情,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按在车门把手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心底隐隐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好像错过了某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我追问道,眼神里满是急切,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是在高二的时候,我准备去美国留学之前,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就夹在你的错题本里了。”
看到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呆立在原地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你别太放在心上。快回家吧,外面还在下雨,小心淋了雨感冒。”
我几乎是机械地推开车门走下车,连顾思渊递过来的伞都忘了接。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我却没有丝毫感觉。直到回到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的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顾思渊刚才说的那些话,心脏狂跳不止。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却又忍不住去想的念头:或许,这个被全网热议的故事里,主角从来都是我,我根本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边角料。
已经临近深夜,可我胸腔里的心脏却依旧跳得飞快,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我立刻拿起手机给我妈打了电话——那些高中时期的旧书和错题本,都还好好地存放在武汉的老房子里。幸好我妈一向睡得晚,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妈,你帮我找一下我高二那年用的数学错题本,嗯……最好把我高中所有的旧书都翻一遍,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
“哎,好,我这就去书房找,你别急啊。”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我妈起身去书房翻找东西了。没过一会儿,她又“哎”了一声,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丫头,你还没跟我说,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
我停顿了几秒,声音忍不住地颤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找一封信,一封顾思渊当年写给我的信。”
那天晚上,我妈几乎翻遍了我高中所有的旧书、笔记本和练习册,却始终没有找到我要找的那封信。
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封信说不定在当时就已经弄丢了。那个错题本我当年每天都会翻开好几遍,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我都没发现里面夹着信,或许它早就不在了,被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那一晚我几乎整夜没睡,脑海里全是顾思渊的话和高中时的片段。到了后半夜,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江城一中校园。
梦里浮现的是高一第一次模考后的场景——我的所有科目都考得一塌糊涂,最终只考了班级第二十八名,全年级两百名开外,尤其是数学,只得了44分。当我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简直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班总共才三十个学生,全年级也不到三百人,这个成绩几乎就是垫底的水平了。
而顾思渊,毫无意外地再次包揽了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的头衔,成绩遥遥领先。
钢琴、长笛、篮球,他样样精通,再加上永远稳坐第一的成绩,他就像一颗耀眼的星辰,高高挂在天上,让人望尘莫及。
江城一中的教学风格和以题海战术闻名的衡水中学截然不同,这里处处充满了人文关怀,给了学生极大的自主空间和自由。
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社团,课程设置也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教学进度安排得却并不紧张。对于从小就习惯了高强度题海战术的我来说,这种宽松的模式让我极度不适应,学习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拿着这样糟糕的成绩单,我每天坐在教室里都不敢出去,恨不得自己能隐身,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我的存在,生怕被人嘲笑。
我们的班主任是位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老师,她敏锐地看出了我的低落和自卑,主动找我谈心。她说的话温柔又有力量,这么多年过去,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每个学生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有些人擅长举一反三,能在学习和玩乐之间找到完美平衡;而有些人,就是适合通过大量做题、反复练习来巩固知识。我们从不歧视任何一种学习方法,只要能达到学习目标,就是好方法。”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鼓励:“一中的教学模式确实不会适合每一个人,但你要知道,一中绝对不会录取一个庸才。请相信学校的录取眼光,小夏,大胆地往前走,你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变得优秀起来。”
即使在梦里,我也能清晰地回忆起她眉眼弯弯、温柔鼓励我的样子。这位年轻的班主任,是我高中时期最坚定的支持者,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那是我入校的第一个月,我在焦灼、不安与痛苦中度过了好几天。后来我慢慢发现,考了倒数几名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同学们也没有因为我的成绩而嘲笑我,反而都很友善。
相反,大家还会主动帮我划考试重点、给我讲不会的题目。
江烟会在完成学校广播台的工作后,特意过来帮我复习英语,纠正我的发音。这让我为自己之前偷偷嫉妒她的小心思,感到无比自惭形秽。
曾经我以为很高傲、不好相处的同桌,会抓着满头乱糟糟的头发,在我的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数学题。
他写得又快又准,解题步骤一气呵成,看得我目瞪口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道题其实很简单啊,不就是先裂项分解,再求两次导数,最后合并同类项嘛,算出来的答案就是根号三啊。”
周围的同学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会让我难堪,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我略显尴尬的神情,又看了看周围同学的反应,把头发抓得更乱了,有些局促地解释:“啊,那个,我不是说题目简单觉得你笨,是我……是我脑子转得比较快,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看着他窘迫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主动开口给他解围:“没关系,是你脑子聪明,逻辑清晰,我得多向你学习解题思路。”
顾思渊这时也笑着走过来,打趣道:“可不是嘛,你都快聪明绝顶了,再抓头发,头发都要被你抓掉,真要成‘秃头学霸’了。”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顾思渊在调侃他,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追着顾思渊绕着教室跑:“顾思渊,你这家伙,竟敢笑话我,你给我站住!”
看着教室里两个人追逐打闹的身影,听着周围同学的笑声,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难堪了,也慢慢融入了这个集体。
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无论以后我获得怎样的荣誉和荣光,取得多大的成就,都只是在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配得上“江城一中学生”这个光荣的名字而已。
4
从那以后,我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不再焦虑和自卑,开始认真整理错题本。我用最笨拙但却最适合我的方法,把每一次考试中做错的题目都记录下来,分析错误原因,总结解题技巧,一点点积累进步。我的成绩,也在一次次的考试中稳步提升,逐渐有了起色。
而我一直仰望的顾思渊,始终稳稳地占据着年级第一名的位置,从未有过动摇,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属于他。
有一段时间,他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做了手术,康复返校后,正好赶上期中考试。同学们都开玩笑说,这次年级第一的位置,终于要换别人坐了,顾思渊总该失手一次了。他听到这些玩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可最终公布的光荣榜上,他的名字依旧赫然排在第一位,成绩远超第二名。
他刚做完阑尾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参加体育课的剧烈运动;那段时间我刚好感冒了,咳嗽得厉害,也不适合进行户外活动。
于是我们两个就留在了教室里,他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耐心地给我讲解我不会的数学题目。
宽大的窗户把窗外的喧嚣热闹和教室里的安静平和分成了两个世界。他抬起右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认真推导着解题步骤。平日里温和的眉眼间,此刻闪烁着细碎又克制的光芒,满是专注与认真。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让我不自觉地沉浸在他讲解的解题思路里,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那时候,我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没有身份的差距,没有内心的自卑,只有他认真讲题、我专注倾听的美好画面。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总在不经意间打破这份宁静。
江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穿着学校夏款的白色校服短裙,衬得她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身姿格外窈窕。
她歪着脑袋,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进教室,对顾思渊说道:“思渊,我们不是说好了,考完试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喝奶茶吗?这次可是你之前答应要请客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她说完,不等顾思渊回应,就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兴冲冲地往外走。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并肩走出教室的背影——少女的胳膊亲昵地挽着少年的手臂,白色的校服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画面美好得像一幅青春漫画。
那一刻,我只能用力低下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数学卷子上,继续啃那些晦涩难懂的题目,试图用学习来掩盖心底的失落。
我无数次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奢望,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抱有期待,那样只会徒增烦恼。
梦想终究是梦想,现实终究是现实,不能混为一谈。我和顾思渊、江烟他们不一样,他们家境优越,有很多选择的余地,而高考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我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被儿女情长影响,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可心动这件事,从来都不受人的理智控制。年少时的暗恋就像疯狂生长的藤蔓,越是想挣扎着摆脱,就被缠绕得越紧,根本无法挣脱。
就像我对顾思渊的喜欢,越是深入,就越觉得自己渺小和自卑;越是自卑,就越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害怕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狼狈。
于是我开始刻意避开他,想着只要减少见面、不跟他说话,就能慢慢压制住心底的情愫,就不会有期待,也不会有失望和痛苦。
“小夏,下课后一起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吗?”他主动过来邀请我。
“不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得留在教室赶作业。”我找借口拒绝了他。
“那放学后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吧,今天食堂好像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他又一次向我发出邀请,语气里带着期待。
“不了,我想早点回宿舍复习功课,晚上还有自习,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再次生硬地拒绝了他。
这样刻意回避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忍不住在走廊上拦住我,脸上满是困惑和无奈,问道:“小夏,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最近总是躲着我,不愿意跟我说话?”
我眼神闪躲,看着窗外树枝上蹦蹦跳跳的麻雀,不敢与他对视,小声说道:“没有,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学习任务重,很忙,要回去订正错题,没时间陪你聊天玩耍。”
其实,那时候的每一个白天,我都在强颜欢笑,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可到了夜晚,我却会因为压抑的情感和自卑的情绪哭到崩溃,第二天再勉强撑起精神去上课,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是发疯一样地嫉妒江烟。
我嫉妒她与生俱来的才华和优越的家庭条件,嫉妒她能和顾思渊从小一起长大,拥有那么多共同回忆,更嫉妒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靠近顾思渊,得到他的温柔对待。可同时,我又为自己这种阴暗的嫉妒心理感到羞耻和自责。
徐念夏,你已经有太多不够好的地方了,家境普通,见识浅薄,怎么还敢生出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呢?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爱情这种难以捉摸的情感,这世间大多数事情,都还遵循着“天道酬勤”的道理,只要努力付出,就会有回报。
我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知识点,一点点往前追赶。终于,在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我考了全班第九名,全年级第六十多名——这个成绩,对我来说已经是巨大的突破和进步了。
我站在学校的光荣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和顾思渊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海报上。虽然我们一个在榜尾,一个在榜首,中间隔着六十多个名字,但名次差距已经从最初的两百多名缩小到了六十二名,这对我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进步了。
我为自己取得的小成就感到由衷的欣喜,转身想找个人分享这份喜悦时,却听到身边的同学们在热烈讨论雅思和托福考试的报名时间,他们都在为将来出国留学做准备,规划着更广阔的未来。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我以为的“追上”,不过是别人的“挥挥手就做到”。我还在为眼前的进步沾沾自喜时,他们早就已经开启了下一段旅程,朝着更远的目标前进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有些故事的结局,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写好了,不会因为中间一些细节的风吹草动而发生改变。我们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只是成绩,还有出身、眼界和未来的人生方向。
5
闹钟尖锐的铃声响起,把我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我挣扎着坐起来,苦笑着拍了拍发胀的脑袋。
最近真是昏了头,总是频繁地想起高中时的往事。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顾思渊说的那封信,可能只是一封普通的告别信。
也许是当时班上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封,是他出国前给同学们的集体告别。
又或者,只是希望大家能在他出国前聚一聚,毕竟到了高三下学期,班里留下来参加高考的人没几个,以后大家能聚齐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
收拾好复杂的情绪,我按照约定,去赴那个相亲局。
我的相亲对象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金融从业者,个子不算高,长相也很普通。
可他一开口,那股莫名的优越感和“普信”,还是惊到了我。
他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烟,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看过你的财经节目,做得还不错。不过说句实话,跟我结婚以后,我希望你能辞职回归家庭。我们家不缺钱,不需要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在外工作。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和我父母,做好全职太太就可以了。”
我听得差点笑出声,也确实笑出了声。
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克服了那么多的困难,才一步步站到现在的位置。这一路的风雨泥泞,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艰难。现在让我放弃所有成就,回家洗手作羹汤,这比当面骂我一顿还让我生气。
跟这种人,根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我直接开口:“陈先生,我想我们不合适,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我拿起包准备起身走人,想想又觉得气不过,转身走了回去。
“陈先生,恕我直言,你瞧不起我的事业,我还瞧不起你那破公司呢。投资十次有八次都是亏损,这样的事业,不要也罢。”
以为我在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他的底细吗?就这样一个半桶水晃荡的人,还真有脸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随后恼羞成怒地站起来,露出了我刚才没注意到的圆滚滚的肚腩:“你一个破主持人,平时不过是照着稿子念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懂金融啊?我那是前期投入,是战略性亏损,你懂个屁!”
我正想怼回去,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夏?”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顾思渊。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浅笑:“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谈投资?刚好我对这个领域也略懂一点,要不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他的右手在我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帮我解围。
我顺着他的话,指了指对面的相亲对象,故意说道:“这位陈先生刚刚说,在投资和金融领域,没有人比他更懂行。思渊,你也是做投资的,你们两个人,谁更厉害一些呢?”
谁还不会点“茶艺”,偶尔配合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对面的男人一看到顾思渊,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立马弯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顾先生,久仰大名!我是金诚资本的陈立,一直很仰慕您的投资理念!”
顾思渊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名片,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上面的头衔。
“金诚资本?没听过。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探讨的必要了。”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幼稚,但看着相亲对象尴尬又难堪的样子,我心里确实觉得很爽。
那个姓陈的男人尴尬地收回手,悻悻然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餐厅。
等他走远后,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刚才我们这默契配合的一出,好像打破了彼此之间那层微妙的尴尬和疏离,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我打趣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现在这副有些笨拙的样子,我竟觉得格外可爱。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顾思渊,你这个人,难道就没有缺点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怎么没有?我五谷不分啊,你以前不是还笑过我分不清小麦和韭菜吗?”
我想起高中时的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二上学期的春游,学校组织我们去了一个郊外的农庄。
一群从小在城里长大的“贵公子”“大小姐”,到了农庄里觉得什么都新奇,看到猪在地上跑都会兴奋地拍照,样子十分可爱。
那一次,终于轮到我“主场”了。我带着他们在田埂上抓螃蟹、在小河里钓鱼,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最后,一大群人满身大汗地躺在田埂上,享受着春日的微风。
春风轻轻拂过脸颊,让人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没一会儿,顾思渊的声音伴着和煦的春风,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徐念夏,你懂得可真多,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孩。”
他就躺在我旁边,双手交叉放在头顶,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懂得多啊。我没见过大海,没去过雅鲁藏布大峡谷,甚至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湖北省。”
他却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语气无比认真:“但你见过金黄的麦田,看过小猪奔跑的样子,也在乡村的夜晚仰望过满天星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真的很棒,不需要和别人比。”
这样直白的夸奖,这样真诚的眼神,让我瞬间有些恍惚。
人群的喧嚣声仿佛被隔绝在远方,只有他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围绕着我。风吹过田野,带来青草的香气,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6
从回忆中抽离,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说要回江城一中看看吗?怎么还在北京?没回去?”我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他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都不陪我回去,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呢?”
他这句话说得,让我心里一个埋藏了很久的想法,差点就要呼之欲出。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头发,转移话题道:“对了,过几天北京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会去吗?”
我斟酌着问道:“那江烟会去吗?”
他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说:“江烟?我没问她啊,聚会是班长组织的,我只确认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说话开始变得有些急切:“我不知道她要不要去,我跟她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平时很少来往。”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格外认真:“我跟江烟一直只是普通朋友,从小就是,没有其他关系。”
他这是在跟我解释?
我看着他着急地想要澄清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我看看情况吧,如果周末没什么工作安排,我就去。”我没有把话说死,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松动。
可惜,那次同学聚会我最终还是没去成。台里临时安排了紧急任务,要去武汉出差,负责一个站台重新开业的报道。顾思渊还跟我开玩笑说,本来是他想回武汉看看,结果我倒先回去了。
我在武汉忙碌的第三天,江烟和顾思渊又一次登上了热搜——有媒体拍到他们一起吃饭的照片,标题赫然写着顾思渊江烟热恋。
网上的新闻发酵得极快,仅仅一个晚上,就有传言说他们已经见过双方家长,甚至在筹备婚礼了。
尽管最开始营销号爆料的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但这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在引导舆论方向。
我看到新闻还不到半个小时,顾思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的瞬间,微微的电流声里,夹杂着他有些急促的声音:“小夏。”
“嗯,我在。”我应道。
“网上的新闻不是真的,你别相信那些传言,你信我。”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我信。”我没有丝毫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又开口:“明天是周末,我会回武汉。我在江城一中的教室门口等你,我们见面聊聊,好吗?”
“好。”我答应了。
已经是放暑假的时候,江城一中校门口管得不严,跟门卫大爷说明情况,登记一下就能进去。
在看到他打电话过来的瞬间,我就知道,他这次回武汉,是为我而来的。
我心中好像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就像爬了很高很高的台阶,终于爬到了顶端,看到了自己一直期待的风景。这风景比想象中还要好,那些曾经让我恐惧、让我自卑的东西,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六月的夜晚,月色皎洁,再加上校园里的灯光,把教室门口照得如同白昼。
承载着青春记忆的月光,洒在教室的旧书桌上。桌角的课本被晚风轻轻吹开,让我莫名地想起了高中时的一节体育课——那时候,他站在讲台上给我讲题,我坐在台下认真听讲,阳光落在他身上,格外耀眼。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小跑着过来,还在不停地喘气,但眼睛里的真诚,却丝毫做不了假。
我仰起脸,看着他,直接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江烟,对不对?”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用这样直白的方式开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网上的照片只是同学聚会,当时有很多同学在场,不止我们两个……”
我看着他着急地解释的样子,往旁边的台阶上走了两步,让自己的视线稍微高于他。然后,我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唇很软,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又清爽。
直到我松开手,他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入怀中。
他在我耳边低声唤着:“小夏,小夏……”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牢牢地箍住我,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十七岁那年,在体育课上掐断过粉笔、在黑板上给我写下解题步骤的那只右手,时隔十年,此刻正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后脑勺,穿过我的发丝,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亲昵而绵长的吻。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积压多年的自卑与怯懦,在这一刻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然后又慢慢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7
在教室门外,我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暗恋心事。我一直以为,那些青春里的心动,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在我自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青春里,他也在热烈地喜欢着我,只是我们都太胆小,错过了很多年。
我们绕着江城一中的校园逛了很久,路过大礼堂的时候,我指着里面那架熟悉的钢琴,笑着说:“还记得高中元旦晚会吗?你在上面弹钢琴,江烟在旁边跳舞,那时候我真的特别羡慕她,能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
他撸起袖子,语气带着几分雀跃:“那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就弹给你听,只弹给你一个人听。”
我故意刁难他:“那可不行,光弹还不够,你得边弹边唱。”
“好,没问题。”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顾思渊的手指修长好看,当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悠扬的琴声响起,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夜晚。
那架钢琴正好在舞台的灯光下,那时候觉得那束光好长好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现在回头看,才发现那束光其实很短,不过是青春里一个短暂的片段。
他张嘴开始唱歌,唱的是一首最近很火的歌。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我却突然皱眉,打断了他:“等等!”
他停下弹奏,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不好听吗?”
我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思渊竟然五音不全。
他的钢琴弹得确实很好,称得上“五谷丰登”;可唱起歌来,却实在不敢恭维,简直是“颗粒无收”,跑调跑得没边了。
我心里那点因为回忆而起的感动与满足,瞬间烟消云散。
我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算了算了,别弹了,我们还是走吧,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去尝呢。”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你不是说很遗憾当年没听到我单独为你弹琴吗?怎么又不想听了?”
“现在不遗憾了,真的。”我连忙摆手,生怕他再开口唱歌。
走出大礼堂,我想起了那封失踪的信,忍不住问他:“你之前说,高中时给我写过一封信,那是告白信吗?”
他张了张嘴,随后释怀地笑了笑:“是啊,可惜你没看到。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我已经亲口告诉你了。”
还是挺遗憾的,我没能看到那封信,没能在最好的年纪,收到他最真挚的心意。
……
后来回到酒店,我点开微博,发现顾思渊竟然在今天早上注册了微博账号,还发了第一条动态。
顾思渊V:我暗恋了十年的人,是徐念夏。
这条动态一发布,瞬间引爆了网络,一大波网友在下面留言评论。
“我的天!竟然是徐念夏!我之前磕错CP了,原来顾总喜欢的是徐主持人!”
“徐念夏我超喜欢!她的财经节目做得超棒,人又飒又专业,他们俩也太配了吧!”
他还在评论区回复了一条网友的留言:“现在我要去表白了,有点紧张,希望能成功。”
“哈哈哈,顾总加油!不要怂,就是冲!”
“你们真的很配,绝配,天仙配!锁死!”
“歪个楼,那江烟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说他们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会有一起吃饭的照片?”
就在网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我那些分布在各行各业的高中同学,纷纷在这条微博下晒出了照片。
“大家别猜了,就是普通的同学聚会,我作证![图片]”
图片是一张大合照,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顾思渊和江烟都在其中,只是站得很远,中间隔着好几个同学。这条微博很快被很多人转发,越来越多的同学站出来澄清。
“我作证!当时我也在,就是正常的同学聚会!”
“我也作证!班长组织的,来了二十多个人呢!”
“我作证!江烟和顾总就是普通朋友,别再造谣了!”
……
这条转发评论区里,一下子炸出了很多行业大佬——有金牌律师,有知名建筑师,还有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等等。
“我的天!江城一中的校友圈子也太牛逼了吧!随便一个同学都是大佬!”
在这些评论中,有一条格外显眼,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发的:“顾思渊你小子可以啊,暗恋这么多年竟然都不说!难怪当年我给小夏带的早餐,总是被你偷偷吃掉,原来你那时候就目的不纯啊!”
看到这条评论,我忍不住指着手机屏幕问顾思渊:“你竟然把别人送我的早餐偷吃了?我当时还以为是食堂阿姨忘给我了呢!”
顾思渊挑了挑眉,坦然地点头:“嗯,都被我吃了。那家伙对你有歪心思,我不能让他得逞。”
还说别人有歪心思,他自己的心思难道就不明显吗?
我翻看着手机里的一条条评论和照片,高中同学们的脸庞也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只是翻了很久,我都没看到江烟发声。
8
顾思渊跟我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发了他的第二条微博,像是要跟全世界分享他的喜悦。
顾思渊V:追到了![比心]
网友们被他这种顶级精英的反差萌拿捏得死死的,纷纷在评论区留言恭喜他。
而他此刻根本无暇回复网友,周末的两天时间里,他陪着我,把江城一中旁边的小吃街吃了个遍——鸡公煲、糯米包油条、热干面,还有周黑鸭,全都是我高中时最爱吃的东西。
学校门口有一条很长的小吃街,旁边就是大学城,每到周末,人流拥挤得能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顾思渊指着一家卖凤爪的小店,笑着说:“那家凤爪店我以前总看到你一个人蹲在店门口的角落,偷偷地啃凤爪,吃得特别香。”
“你还看到过?”我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解释道,“那时候我在减肥,每天吃的东西都有定量,只有到周末的时候,才敢出来放纵一下,大吃一顿解馋。”
那家店的凤爪做得软糯有弹性,味道特别好,我高中时几乎每周都会去买,没想到还被他撞见过好几次。
“我记得你那时候已经很瘦了啊,为什么还要减肥?”他不解地问。
我抿了抿唇,笑而不语。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胖瘦,大多是对比出来的。
我没有告诉他,那时候我之所以减肥,是因为很羡慕江烟——她拥有魔鬼般的身材,不管怎么吃都不会胖,永远那么苗条好看。
那些年少时幼稚的小心思,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有些好笑又可爱。
我在武汉的工作还没有结束,顾思渊因为有紧急事务,需要先回北京。
在武汉天河机场送他的时候,我安慰他:“别担心,过两天武汉有个站台要重新开业,我负责报道这个活动,等忙完这个工作,我就回北京找你。”
他想了想,平静地问道:“是HP站台吗?”
我点头:“是啊,就是以前很火的那个地下步行街站台,之前因为疫情停业了好几年,现在终于要重新开业了,估计会有很多商家过来宣传。”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他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紧张,然后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我愣了一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这么舍不得啊?”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地:“嗯,舍不得,不想跟你分开。”
和顾思渊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他有时候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狗,需要人哄,需要人陪伴。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好了,最多四天,我忙完工作就回北京,到时候陪你好好待几天。”
他这才松开我,郑重地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眼神里满是不舍。
当天的天气很好,乌云散去,阳光普照。飞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我留在武汉继续忙碌了好几天,没想到在HP站台开业活动的最后一站,竟然下起了暴雨,还遇到了江烟。
她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但美人即便是瘦弱,也只会增添几分弱柳扶风的柔弱感,让人更觉怜惜。
开业剪彩仪式结束后,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站台里,无法离开。
江烟主动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语气平静:“恭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谢谢。”我礼貌地回应。
有些当时想不清楚的事情,过后再回想,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突如其来的营销号爆料,铺天盖地的热搜,还有那些莫名流出的模糊照片。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但现在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了。或许身处娱乐圈,她也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让过去的事情过去。
才下午两点多,天空却已经黑得像傍晚,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
我看着窗外的暴雨,忍不住感慨:“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不会像我们高二那年一样,最后要坐着皮划艇才能出去吧?”
江烟听完我的话,身体明显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挣扎。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一丝发泄的语气开口:“徐念夏,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我听得一愣,嫉妒我?
“我嫉妒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顾忌你的感受,怕伤害到你的自尊心。明明我才应该是人群中的焦点——我比你漂亮,比你家庭条件好,比你会处理人际关系,也比你更早认识顾思渊。”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渐渐红了:“可我又不由自主地喜欢你,跟所有人一样。我喜欢你的不服输,喜欢你的坚韧,喜欢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劲头。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方面,你确实比我强。”
我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可笑。高台上娇艳的玫瑰花,竟然会羡慕田间默默无闻生长的小草。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她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然后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对不起,小夏,这是我欠你的。”
我疑惑地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熟悉的落款——顾思渊。
这难道就是,当年顾思渊写给我的那封信?
“那年,我借你的错题本抄笔记的时候,看到了里面夹着的这封信。我那时候太自私了,把它偷偷拿了出来,没有还给你。”江烟哭着解释,声音里满是愧疚。
原来如此,难怪我翻遍了所有旧书,都找不到这封信。
我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工整又有力,是顾思渊的笔迹。
9
“小夏:
你好。见字如面。现在是2015年的6月18日,仔细回想,我们认识已经快两年了。
请原谅我的胆小和怯懦,一直以来,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憋在心里像有根鱼刺卡着,既难受又心痒。每次我鼓起勇气跟你说话,你要是热情回应,我就会欣喜若狂;你要是态度冷淡,我就会心慌难过,反复琢磨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我总是担心,是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才让你总是刻意躲着我。
我从小就拥有得太多了,家庭优渥,成绩优异,好像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可正因为这样,拥有太多的人,往往会格外害怕失去。尽管我努力压抑自己的心意,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办法完全掩藏的,这是人的天性。
我经常会回忆,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想从记忆里找到蛛丝马迹——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小心把咖啡泼在我白衬衫上,慌乱道歉时的样子;或许是课堂上,你明明很紧张,却还是倔强地举起手回答问题时的眼神;又或许,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你不经意间缓缓看向我时的瞬间。你的瞳孔里,总是盛着像清冷月亮一样的光,让我一眼难忘,再也移不开视线。
我会在认真写作业的时候,偷偷用余光看你;会在你去茶水间打水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路过;会不自觉地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你皱一下眉头,我都会猜测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我总是希望能从你的举动中,找到一点点你也喜欢我的蛛丝马迹,可别人都说,暗恋的人总会过度解读对方的行为,我怕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太过胆小,心里的汹涌爱意,只敢写在这张纸上。现在正处在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我去美国读书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在高中最后的这段时光里,我希望自己能勇敢一次,热烈一次,能亲口对你说出我藏在心底的、盛大的爱意。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周五晚上六点半,我会在HP站台等你。我有很多话想当面跟你说。
祝平安喜乐。
顾思渊
2015年6月18日”
我的眼泪滴落在信纸上,晕染开一片黑色的墨迹。这封迟到了八年的信,辗转了一圈,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隔着时光的洪流,我仿佛能看到十七岁的顾思渊,一笔一划写下这些文字时,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坐在我对面的江烟,声音带着愧疚继续说道:“那年的6月18日,武汉下了特大暴雨,整个城市都快被淹了。那天晚上,我偷偷跟着顾思渊,看着他在HP站台里等了你一整个夜晚。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八年后,我们又因为暴雨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决定,把这封信还给你,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我无法想象,那个暴雨的夜晚,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满心期待等到心灰意冷,从满腔热忱等到心如死灰。
而那个晚上,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抱怨着暴雨可能会影响第二天上学,完全不知道,有一个少年迎着狂风暴雨,跨越长江,独自一人在冰冷的雨里等了我一整晚。直到清晨太阳升起,又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带着满身的失望和失落。
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同事在不远处看到,露出担忧的神色,想过来安慰我,却被我摆手拒绝了。我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只想好好释放这些年的遗憾和委屈。
我突然想起,上次我提到HP站台时,顾思渊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原来,这个站台对他来说,是这么多年心底的执念,是只要提及,就会感到心痛的存在。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顾思渊的电话。
嘟……嘟……
周围的嘈杂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电话接通前的忙音。电话终于被接通,我哽咽着喊出他的名字:“顾思渊。”
他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慌乱:“小夏?怎么哭了?是不是外面下暴雨吓到了?别害怕,我刚下飞机,正在往HP站台赶,马上就到,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平稳一些:“嗯,我等你,我在站台入口这里等你。”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约了。
武汉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雨就渐渐小了,最后彻底停了下来。来参加开业活动的嘉宾们陆续散去,我的同事也跟我打了招呼,先回酒店了。
而我,独自站在HP地下步行街的入口处,等着那个属于我年少时光的梦,等着那个等了我一整晚的少年。
外面的雨停了,四周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格外清新。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要等的人,正从台阶上一步步拾级而下,朝着我走来。
这一刻,我不想再做那个自卑又别扭的高中生,也不想做那个端庄优雅、时刻保持专业的主持人。纵使下一秒大雨再次让整个城市倾倒,我也只想冲进他的怀里,做最真实的自己,做那个只属于他的“小夏”。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张开双臂,朝着他奔跑过去。
积攒了十年的情绪,像洪流一样瞬间喷薄而出。我们彼此错过的青春,在这一刻,终于圆满了。
他看到我,眼中先是惊讶,随即充满了惊喜。他快步迎上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刚才打雷是不是害怕了?都怪我来晚了。”
我抬起头,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害怕。有你在,以后我都不会害怕了。”
我的情绪波动太大,让他有些费解。我从包里拿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他看到信上的字迹,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我点点头,眼眶又红了:“江烟刚刚把信还给我了,她都跟我说了,还有……2015年6月18日的晚上。”
我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问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很难过?等了我那么久,最后却只能一个人回去。”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嗯,那时候确实很难过,差点以为我们就这样错过了。但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蠢了——我连亲口告诉你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用写信的方式。暗恋不应该只藏在心里、掩于岁月,而应该勇敢说出来,不留遗憾。那时候我就应该站在你面前,大声告诉你,徐念夏,我喜欢你。”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还好,上天还算眷顾我,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运气不算太差,我们最终还是没有错过。”
我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庆幸:“是啊,幸好我们没有错过。未来还有很长的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10
那场暴雨过后没多久,江烟发了一条长微博,郑重地向我和顾思渊道歉。她为前段时间因自己引发的舆论风波给我们带来的困扰道歉,也为年少时的自私和嫉妒道歉,承认了自己当年藏起信件的事情。
这条微博发布后,她掉了很多粉丝。有网友指责她嫉妒心太强,为了热度故意炒作蹭CP;也有人觉得她敢作敢当,比很多藏着掖着的明星强。面对所有评价,她都全盘接受,并且在微博中公布了自己将暂别演艺圈,前往英国留学深造的决定。
我和顾思渊没有公开回应她的致歉。人总是具有双面性的,江烟曾经在学习上帮助过我,也曾因为自私伤害过我。人生这一路,总会遇到这样复杂的人。今后我们的人生道路各不相同,或许不再见面,就是最好的结局。
七月初,正好赶上江城一中建校100周年校庆。我和顾思渊作为杰出校友,一起回到了母校。来自五湖四海的高中同学也聚到了一起,共同庆祝母校的百年华诞。
我和顾思渊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她们看到我们,激动地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合照。
合照结束后,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道:“学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是从乡县考来江城一中的,看到你,我就觉得特别有动力。”
面前的女孩,双眸亮得像淬了星光,充满了朝气和希望。顾思渊在一旁笑着说,她很像当年刚入学的我。
那个女孩又接着说:“老师给我们看过你的历史成绩,说你从年级排名很靠后的位置,一点点努力进步,最后考上了顶尖的大学。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的喜欢,你一定也可以的,加油!”
十七岁的徐念夏,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那个在青春期里挣扎、自卑、敏感的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偶像,会给另一个女孩带来前进的动力。
顾思渊看着我们,笑着说:“你说,她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徐念夏’?一个同样努力、同样耀眼的女孩?”
我笑而不语,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洒下来,落在教学楼的窗户上,也落在走廊旁的课桌上。桌上摊开的课本里,有集合的定义,有戴望舒的《雨巷》,有货币的职能,也有我们曾经的青春印记。
我想,这就是青春拼搏的意义——在一个个坚实的脚印中,不断成为更好的自己,也用自己的经历,照亮别人的路。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全文完)

